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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如此媒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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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如此媒妁

“也或許是一次警告。”陶謙道。

寧不羨譏諷:“好吧,為了這點上位者的顏面,不惜冒著被暴露的風險,我真的永遠理解不了這些皇親貴族的腦子裏在想些什麽。”

正如她上輩子不理解秦朗的行為。

朝廷明明給了他主動坦白的機會,做下貪墨的是他父親不是他,聖上都看在姻親的關系上,只要他主動還爵就既往不咎了,結果硬生生拖到沈明昭帶人來抄家……

想到這裏,她倒是想起來一件事。

沈明昭現在似乎已經是戶部尚書了?

呵,果然是得了功勞,這輩子升得更快啊。上輩子一直到幾年後國公府被抄,他都還是沈侍郎呢。

“或許是因為這些皇族子弟們也厭惡這些可以制衡他們權勢的臣子們,好比二姑娘與我這般的人偶爾都會對他們制定的那些不合理的條例感到不悅,更何況是自認為身份尊貴的皇親們了。”

“是啊。”寧不羨點頭,如今身在局中,這些事情對於她來說,早不像當初那般難懂了,“即便是聖上,也不能與自己的所有臣子為敵。”

“更別說下面那些皇子們了。”

寧不羨偏了偏頭:“所以你接下來要回去向敬王殿下表忠心了?需要我和你一道去嗎?”

“還是不必了。”陶謙玩笑,“小心真被獻出去做美人計,那位殿下可是知道你身份的。”

“不然他也不能接我們的投名狀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當初可都抱著到了關鍵時候就讓我去獻身做最後那枚釘子的想法呢。”

“二姑娘。”陶謙放緩了聲音,柔和的月光在他的眼中流轉,“無論你信不信,起碼現在,我暫時沒有這樣的念頭。”

車內安靜了片刻。

“好了,我真要下車了。”寧不羨站起身子,聲音略微有一些僵硬,“我回去之前會把要的花樣記好……你在書房等我。”

陶謙眼中含笑:“好。”

寧不羨甫一下車,錢媒婆就像聞到了肉骨頭的狗一般迎了上來。

錢媒婆伸長了脖子,想要拿眼睛去探簾子掀起時,車內露出的一抹月白色衣角。

“是陶莊主在車內嗎?”她試探著問道。

溫和得體的聲音自車內傳出來:“原來是錢媒人來了。抱歉,小妹任性頑劣,我這個做兄長的實在是規勸不住,還得勞煩您幫我,為她找一位稱心如意的郎君。”

寧不羨在心內翻了個白眼,嘴上嗔道:“父親死後我只剩兄長了,兄長如今是要趕我走嗎?”

“小妹!”狀似嚴厲的語氣,但熟悉他的寧不羨依然聽出了內裏強忍的笑意。

“陶娘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錢媒婆苦口婆心地教誨道,“姑娘生來就是為了嫁人生子的,你今年已然雙十有餘,再不嫁人莫說鄉老,就是州府內的差老爺們都要上門來問責你的兄長了。”

寧不羨似乎聽進去了,面上露出了羞愧之色:“好……好吧,那您請進來吧。”

錢媒婆松了一口氣,她覺得自己今日真是卡了一個好時機,正好堵住了這兄妹二人同車。陶娘子最聽她兄長的話,今日必不用白來。

此時晌午剛過,早晨就架起爐子的染鍋已然熄了火,大匹大匹織好的白布正由幾人擡著,投進滾燙的染漿中。熄了火的染鍋混雜著木柴的焦煙,比之沸騰時,氣味更加猛烈,錢媒婆掩了鼻,緊一步慢一步地跟在走得飛快的寧不羨身後。

院子裏的染工見寧不羨進來,都分神向她問好。

“娘子好。”

“陶娘子。”

寧不羨腳步一頓,站在曬架旁查看新染布料的成色。

“這個是不是有些淡了,要覆染嗎?”

“花紋不夠精細,之前從京城如意坊帶來的圖樣看了嗎?咱們得染到像它們那麽精細才行。你們記住,再多的花哨都比不過一匹好料子,好料子就算閉著眼睛裁,穿在身上都會更得體。”

錢媒婆望著她一路走,一路看,終於站得有些腿酸腳軟,不太耐煩了。

她試探著開口:“陶娘子……”

寧不羨似乎這才如夢初醒,想起身邊有個人:“啊呀!錢媒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這一時間忙糊塗了,忘了你也在了……”

她說得情真意切,懊惱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頭,錢媒婆忙道沒關系。

寧不羨開口道:“惜榮,備茶,送到賬房來。”

“是。”

著人備好了茶,寧不羨這才飽含歉意地將錢媒婆引到了賬房來。

她平日裏都回浮雲茶莊住,這裏就是掌櫃的算賬的地方,到處都堆著書冊、布樣,唯一能坐下去的就半張空桌子,比她當初在興隆布莊內的賬房還要簡陋。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當初還是世家的少夫人,說是開鋪子也不過打轉喝茶,而如今,她真真切切是陶掌櫃了。

沒了齊伯母在旁協助,她連花樣都得自己撓著頭發跟繡娘們一並研究,享受自然不必,若不是時不時得去刺史府拉關系周旋,她平日裏忙得根本沒空喝茶聊天。

錢媒婆在空著的半張桌子邊被她請得坐下來後,便忙不疊地開始了今日的游說:“我今日可是特意給陶娘子挑了這十裏八鄉頂好的後生來,您肯定滿意!”

說著,她居然真從懷中掏出了一本名冊。

有備而來,寧不羨只得強打起精神。

錢媒婆似乎很自信今日帶來的男子定能迷得眼前這位陶小娘子神魂顛倒,連帶著聲音都高昂了許多。

“您看這位,李郎君,家中世代為官,頂頂好的家世啊!李郎君本人去年也在州府應了考,還中了舉人,如今在這州府內做學官,頗受人敬重。這要說唯獨不好的一點麽……就是李郎君有過一個娘子,不過您放心,前頭那位已經死幾年了,您嫁過去絕對是正頭官家夫人!”

寧不羨知道這位李郎君。

洪州城內教導生員的學官,今年四十有七,面相嘛……只能說能看出來是個有手有腳的男子。當然了,比起年歲能當她父親這點,這都不算什麽了。

見寧不羨沒開口,錢媒婆似乎看出了她不滿意,於是她立刻找補道:“啊,也是,您家中是經商的。李郎君這樣的,成親之後哪裏能接管您的生意呢?”

寧不羨也順著微笑點頭:“是啊。”

“那您看看這位?這位可真是挑不出的好了!縣裏胡家油鋪的小公子,今年才十九!哎呦真是好一個風度翩翩的少年郎!而且嫁到胡家您就不用擔心鋪子了,胡家上下經商,隨便哪個叔伯舅舅,鐵定都能幫您把鋪子打理得井井有條!”

啊,胡家油鋪的小郎君。

如果她說的是那位年方十九了,還成日縮在奶娘懷裏,眼睛盯著胸口那兩點地方就饞得眼睛都不會動了的小郎君的話。

寧不羨微笑:“我兄長不喜歡胡小郎君,您知道,兄長不滿意,我也不會接受。”這種時候就只能推陶謙出來擋了。

錢媒婆一個激靈,反應過來。

她怎麽忘了,布莊就算現在是小娘子管著,到底這也是人家兄長的產業,即便是成親了,也不可能允許外姓染指。

可這也正是錢媒婆發愁的地方。

這陶娘子一拖再拖,年紀已經太大了,鄉中跟她一樣大的姑娘,少說也生了好幾個孩子,最大的估計都知道滿街跑著打醬油了。

真莊稼漢不敢打浮雲茶莊的主意,如今還願意向這位老姑娘的提親的,要麽是看上了浮雲山莊的銀子,要麽就是圖這位老姑娘還算貌美可人,討回去做個續弦或者妾室。正經好人家的,誰願意接受這般還未成親就在外拋頭露面的姑娘啊?

錢媒婆知道今日又是不成,她嘆了口氣,好心道:“陶娘子,其實吧,你也別怪我這老婆子說話不好聽。咱們女子到了您這般歲數,委實也沒必要再和年輕小姑娘一般挑三揀四了。兩情相悅那都是戲文裏唬人的,您就稍稍退一步,放低些身段,找個門戶相當還算合適的,生他三五個大胖小子摟在懷裏,不比僵在這裏,高不成低不就的要強?”

寧不羨知道這位老婆子也是好意,只是這話說出來委實不太動聽。

她笑了笑:“您說的是,勞您再挑揀一番?”

錢媒婆不住嘆氣。

這陶娘子吧,難搞歸難搞,可偏偏就不像那些小丫頭般,一個不如意就鬧脾氣。

其實真要是鬧脾氣,她倒是能冷笑著戳滅這些丫頭們不合時宜的幻想,可偏偏這位,不接受也不跟她爭辯,每每還能有理有據地推脫開,像個軟柳條似的,折不彎,也使不上勁。

真是難辦,難辦啊……

錢媒婆知道,自己今日怕是又要無功而返了。

送走了錢媒婆後,寧不羨又在屋中看了會兒賬本。接著,她依照著陶謙的話,開始在挑揀起大致需要帶回的花樣來。

京中的風行如今是一年一變,去年爭相定做的,今年就棄如敝屣。

寧不羨一邊頭疼地翻檢著,一邊感慨著食邑養出來的大家子弟,身上果真是透著一股將鋪張浪費當作風雅無邊的清澈的愚蠢。

這時,惜榮敲響了她的門。

“娘子,刺史府的吳管事來訪。”

寧不羨蹙眉,刺史府的人?她不是剛剛才從那裏回來嗎?

“請那位吳管事稍等片刻,我收拾一下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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